顾 盼 自 怜 -- 《 伤 逝 者 》

台 湾 作 家 张 大 春 约 在 10 年 多 前 完 成 了 科 幻 小 说 《 伤 逝 者 》 ； 其 诡 异 的 风 格 ， 令 其 文 嬴 得 当 年 科 幻 文 学 的 奖 项 。 内 里 的 名 句 「 伤 逝 者 只 是 自 怜 而 已 」 正 好 给 生 死 概 念 留 下 注 脚 。

小 说 讲 述 侦 察 员 安 大 略 奉 命 到 殖 民 地 ， 调 查 反 对 党 领 袖 卢 稚 之 死 。 行 凶 者 为 葛 敏 郎 ， 一 个 欲 参 透 生 死 的 优 秀 武 士 。 然 而 ， 他 却 是 受 到 某 类 畸 人 的 影 响 -- 他 们 虽 然 不 能 生 育 ， 但 却 是 死 不 了 的 。 当 中 穿 插 的 还 有 政 治 谋 略 和 其 他 社 会 原 素 ， 饶 具 意 义 ， 不 过 却 不 在 本 文 讨 论 之 列 。

要 提 及 的 是 畸 人 支 离 疏 。 「 支 离 疏 」 语 出 《 庄 子 》 的 人 间 世 篇 ， 现 引 於 下 ： 「 支 离 疏 者 ， 颐 隐 於 齐 ， 肩 高 於 顶 ， 会 撮 指 天 ， 五 管 在 上 ， 两 髀 为 胁 。 挫 针 治 鲜 ， 足 以 糊 口 ； 鼓 播 精 ， 足 以 食 十 人 。 上 徵 武 士 ， 则 支 离 攘 臂 於 其 间 ； 上 有 大 役 ， 则 支 离 以 有 常 疾 不 受 功 ； 上 与 病 者 粟 ， 则 受 叁 锺 与 十 束 薪 。 夫 支 离 其 形 者 ， 犹 足 以 养 其 身 ， 终 其 天 年 ， 又 况 支 离 其 德 者 乎 ！ 」 意 思 是 一 个 肢 体 残 障 的 人 ， 可 以 避 免 祸 患 而 生 存 於 乱 世 。 而 一 个 在 德 性 上 面 「 支 离 其 德 」 的 人 ， 我 们 有 权 谓 之 痴 狂 ； 可 是 当 外 界 权 势 改 变 ， 有 才 德 之 士 难 免 遭 累 ， 「 支 离 其 德 」 的 人 反 而 就 存 活 下 来 了 。

而 文 中 畸 人 是 很 享 受 暂 死 的 愉 悦 的 -- 他 们 甘 愿 做 活 动 标 靶 ， 为 的 是 享 受 暂 死 的 快 感 。 他 们 乐 於 住 在 「 天 尾 州 」 ， 与 变 种 蟑 螂 为 伍 ， 却 反 而 是 头 脑 最 清 醒 的 智 者 。 「 求 死 不 得 ， 退 而 求 忘 」 ； 畸 人 期 望 将 其 居 地 转 化 成 核 爆 场 ， 引 刀 成 一 快 。 相 反 居 於 净 土 的 人 民 ， 就 要 受 着 种 种 制 肘 ， 活 活 是 一 个 吊 诡 ！

在 活 下 去 和 完 结 的 选 择 中 ， 我 们 自 然 选 择 前 者 。 但 死 者 已 矣 ， 在 生 的 人 究 竟 是 因 甚 麽 而 悲 哀 ？ 能 摆 脱 「 伤 逝 者 只 是 自 怜 」 ， 才 是 真 正 的 关 切 ！

亡 魂 解 脱 ─ 《 西 藏 度 亡 经 》

《 西 藏 度 亡 经 》 的 原 名 为 "Bardo Thotrol"， 意 即 「 中 阴 得 度」 。 内 里 包 含 的 除 了 是 死 亡 引 导 学 外 ， 还 有 一 套 宏 达 的 人 生 观 。

度 亡 经 提 及 ， 人 死 後 将 会 进 入 叁 个 不 同 阶 段 ， 一 为 临 终 中 阴 ( Chikhai Bardo ) ， 次 为 实 相 中 阴 ( Chonyid Bardo ) ， 最 後 乃 投 生 中 阴 ( Sidpa Bardo ) 。 中 间 经 历 的 旅 程 ， 就 是 希 望 人 能 摆 脱 轮 回 之 苦 ， 到 达 一 个 无 咎 的 境 界 。

「 临 终 中 阴 」 是 死 後 立 刻 体 验 的 境 界 ； 死 者 会 遇 到 3 次 光 明 ， 若 能 迎 向 光 明 ， 过 世 者 将 离 苦 得 乐 ， 不 再 受 轮 回 困 扰 。 惟 众 生 大 多 数 都 会 留 恋 尘 世 「 幸 福 」 ， 固 多 不 会 融 入 光 明 而 堕 入 实 相 中 阴 。

「 实 相 中 阴 」 持 续 14 日 ， 死 者 会 经 历 7 重 幻 影 ， 但 大 约 分 为 「 和 平 尊 」 和 「 忿 怒 尊 」 两 类 。 最 後 ， 阎 罗 王 出 现 ； 若 死 者 能 不 惧 而 与 境 界 混 然 合 一 ， 一 切 自 然 解 脱 。 如 果 至 此 还 未 觉 悟 ， 便 要 落 入 轮 回 的 「 投 生 中 阴 」 了 。

「 投 生 中 阴 」 正 是 死 者 摆 脱 轮 回 之 苦 的 最 後 机 会 。 若 能 放 开 自 身 的 意 识 身 ， 不 理 光 而 想 大 悲 世 尊 ， 也 还 能 够 得 享 安 宁 。 最 「 可 悲 」 的 於 闭 胎 门 时 被 男 女 交 合 幻 象 所 吸 引 ， 被 如 泉 涌 般 的 幸 福 感 蒙 蔽 ， 而 丧 失 意 识 成 为 胎 儿 。 那 麽 ， 度 亡 经 於 死 者 便 等 如 一 次 失 败 的 「 导 航 」 了 。

《 西 藏 度 亡 经 》 的 大 前 题 与 其 他 佛 教 一 样 ， 以 超 脱 轮 回 之 苦 为 终 极 。 然 而 最 值 担 心 的 ， 始 终 都 是 死 者 被 迷 惑 而 不 能 自 拔 ， 被 性 事 牵 引 而 再 入 痛 苦 。 高 潮 感 觉 本 身 不 是 罪 恶 ； 最 错 的 是 人 留 恋 尘 世 间 的 「 美 好 」 回 忆 ， 看 不 通 俗 世 困 惑 。 同 样 地 ， 我 们 怀 缅 过 身 者 ， 也 都 是 放 不 下 种 种 「 开 心 」 事 ， 而 甚 麽 对 其 人 / 魂 最 有 益 处 ， 亦 已 分 不 清 楚 ......

「 尊 贵 的 人 啊 ， 就 此 抬 头 挺 胸 前 进 吧 ！ 留 在 现 世 的 亲 属 、 友 人 、 儿 女 都 无 法 帮 助 你 ； 所 以 你 尽 可 舍 去 与 他 们 的 执 着 和 向 往 。 那 麽 ， 去 吧 ！ 」 ─ 《 西 藏 度 亡 经 》

死 亡 别 狂 傲

在 众 多 现 代 基 督 徒 着 作 中 ， 数 最 能 反 映 步 向 死 亡 时 的 心 路 历 程 者 ， 要 算 是 本 书 《 死 亡 别 狂 傲 》。 书 名 很 有 意 思 ； 不 过 我 倒 认 为 ， 死 亡 在 本 书 的 描 写 一 点 也 不 「 狂 傲 」 ， 只 是 作 者 苏 恩 佩 表 现 得 humble ［谦 逊 ］ ， 令 我 们 不 得 不 折 服 而 已 ！

作 者 苏 恩 佩 在 青 年 时 候 发 现 自 己 罹 患 癌 症 ， 并 且 伴 随 她 的 人 生 成 长 。 起 先 ， 苏 恩 佩 本 是 一 个 满 腔 梦 想 的 妙 龄 少 女 ， 却 要 霎 时 间 接 受 自 己 时 刻 受 到 死 亡 威 胁 。 最 讽 刺 的 是 ， 正 因 为 早 年 曾 受 化 疗 ， 使 她 病 情 恶 化 ！ 跟 着 的 20 年 ， 她 都 是 在 疗 程 中 渡 过 .....

然 而 这 些 命 运 上 的 「 作 弄 」 ， 没 有 磨 灭 她 对 宗 教 的 信 心 。 换 作 其 他 人 ， 可 能 已 经 万 念 俱 灰 ， 痛 不 欲 生 。 不 过 ， 苏 恩 佩 并 无 放 弃 生 命 热 诚 ── 她 依 然 担 任 多 份 要 职 ， 努 力 侍 奉 她 相 信 的 耶 稣 基 督 。 一 如 她 云 ， 她 至 着 紧 的 ， 是 「 我 在 上 帝 心 中 评 价 如 何 」 。 她 示 了 我 们 人 应 怎 样 面 对 自 己 ！

很 惊 讶 苏 恩 佩 在 文 中 没 有 太 大 的 情 绪 起 伏 ： 既 没 有 呼 天 抢 地 ， 也 不 阴 沉 忧 郁 。 贯 彻 书 中 的 是 生 命 反 省 ── 「 死 是 不 难 ， 活 下 去 才 不 容 易 」 。 我 虽 不 是 基 督 徒 ， 但 也 衷 心 佩 服 她 「 尽 生 」 的 信 念 ； 也 正 因 这 份 信 念 ， 才 令 她 活 着 变 得 精 彩 。

书 中 没 有 正 式 交 待 苏 的 生 死 ； 但 终 章 载 有 她 父 亲 怀 念 其 女 的 吊 文 ， 读 者 便 悠 然 明 白 她 的 生 命 已 在 不 觉 间 走 到 终 点 ......

纵 然 成 书 於 80 年 代 ， 但 《 死 亡 别 狂 傲 》 给 人 的 感 觉 始 终 是 历 久 弥 新 。 的 确 ， 死 亡 未 能 杀 死 苏 恩 佩 ； 她 的 高 尚 情 怀 和 热 忱 ， 永 远 带 给 我 们 无 尽 温 暖 。 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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